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DEMON   第三章(上) 。 捍衛未來

 

濝亞深刻地體會到了,自己的異於常人。

她原本以為,經過了這麼多年,自己早已脫離以前的陰霾,漸漸地成為一般人。

 

她也想像個普通少女一樣平安的長大,然後結婚,然後生子育女,然後和愛人白頭偕老。

 

但似乎她的命運就是如此。
神拋棄了她,那她就要捍衛自己的未來。

 

「嗯?冬假的計劃?」
羅維頭也不抬,紫瞳隨著字左右移動,快速閱讀資料,手不忘一邊寫下筆記。

只聽他嗯---的拖了長音,然後簡潔的下定論,「冬假,當然是準備資料與任務籌劃的最佳時期。」

 

「蠢雲,這種事怎麼能先問羅哥啊,問一百次回答還不是一樣!他是工作狂欸!」残燁一記敲在初雲頭頂。

 

「蛤~~不先問羅哥的話,就不是晨跑了,是青蛙跳欸!!去年不就這麼慘了!!」

 

「說到冬假,我這裡有個好東西呢~」濝亞捧著她的手提包,在羅維身旁的沙發空位上坐下,拿出了兩張紙。

 

「不…不會是體能訓練表吧…!!!!」初雲臉色瞬間刷白,「小燁,我不要冬假了,把我打暈,冬假過後再叫我起來,拜託你!」
腹黑濝亞和恐怖重壓羅維設計的體能菜單不是蓋的,就和鏡藍煮的飯菜一樣能殺人。

 

「啊哈哈~別緊張嘛,」濝亞將紙遞到眾人面前,「是粉絲送的渡假卷,這可是高級的日式異國山莊渡假村,三天兩夜溫泉行,剛好兩張,一張四人房,一張兩人房唷~」

 

「溫泉嗎?很不錯的感覺呢!」鏡藍拿起其中一張研究,「這麼說的話,就是免費的了?」

 

「當~~然~~啦!原本只拿到一張,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我只說了一句︰『如果再多一張,我就會高興的獻唱一首歌呢』,他又馬上給了我一張唷~」濝亞笑瞇了眼,「免費渡假多好呀~羅醬~我們去嘛,好嘛~!」

這是預謀啊!!!大夥突然了解DEMON在貧瘠的收入下是如何度過的,濝亞當會計實在心機太重讚啦!!

 

「這個山莊!!不是超有名的嘛!!!這裡很高檔的呢!太棒了吧!!羅哥~去嘛!!!」初雲睜大雙眼閃閃發亮,像隻黃金獵犬一般興奮地跳來跳去。

 

「這麼說來,之前我的模特事務所原本想要到這裡拍攝,剛好卡到旺季,根本預定不到空房呢,糟糕,連我都有點感興趣了。」残燁道。

 

「羅維,冬假為期一週,我們度假個三天,回來還有四天能執行任務呢!就稍微放鬆一下?」鏡藍幫忙說服。

 

這時羅維終於抬起臉,一手撐著臉頰,思考了幾秒,紫眸掃過笑容極深的濝亞,滿臉期待的初雲,淡定微笑的鏡藍,略起情緒的殘燁,最後視線停在遠方的牧薰身上。

 

那人從方才都躺在個人沙發上睡眼惺忪地喝著酒,從頭到尾沒加入話題,說好聽點是隨和,說難聽點就是懶得討論,別人決定好就行。

 

「牧薰,你認為呢?」羅維將身子靠向椅背,「冬假期間,到山莊渡假如何?」
不知道羅維何時人這麼體讓,居然會特地詢問意見。

 

「嗯?我隨便啊~」牧薰說道,懶洋洋的口氣,「渡假也好呢,我已經兩週職晚班了,早上又有任務,快不行了,度假剛剛好。」

 

「是麼,」羅維點點頭,合上資料,「一個月。」

 

「嗯?」牧薰有點聽不懂,坐正身子看向對方。

 

羅維倒是眼神堅定,淡漠的神情中透露著不許違逆,沉穩的聲線說出殘酷的話語。
「禁酒,一個月。」

 

「什麼!?」牧薰放大了聲音,皺著眉瞪著羅維。

 

「禁酒,不然冬假就工作。」

原來如此,就說嘛,羅維怎麼可能那麼善良,原來這才是目的…眾人心中默哀。

 

牧薰噤聲用眼神向其他人求救,但每個人都用眼神告訴他,「給我答應!!!!我們要渡假!!!」

 

一群沒心沒肺的…牧薰嘆氣,「羅維…23天好不好。」

 

「好吧,33天,成交。」羅維不理會牧薰的瞪視,直接向濝亞道,「就渡假吧,你們可以多排一些行程,放七天,冬假期間總部送來的任務我都推掉,行?」

 

 

 

氣候宜人的花都不像其他國家擁有嚴寒的冬天,雖然稱之為冬天,但實際上氣溫只較夏季略涼,農民也依然能在此時期栽種其他乾季植物,放冬假的目的只是為了讓農民獲得喘氣休息的時間。

 

啪唦啪唦…鞋底踩在鋪成地毯的落葉上,發出零碎的細聲。

 

日式渡假山莊位於北邊的深山中,由於海拔較高,氣溫相較地面驟降,景緻也非常不同。

放眼望去,高聳挺拔的神木將整片山染成翠綠色,茂密的靛青色樹葉成蔭,遮蓋了大部分的陽光,暖陽穿過樹葉的細縫,金光點點灑落。

空氣微冷,散發著淡淡的清香,這樣的氣候相當舒適,彷彿全身的細胞都放鬆了。

 

「還真不錯呢,這地方。」羅維和濝亞並肩走在最前方,這麼評論道。

 

「羅醬心情很好?」濝亞盯著手上的地圖,「因為這趟旅程很省錢對嗎?」

 

「我相信妳也是這麼想的。」羅維露出少數的淺笑,「不只是旅費,還有酒錢。」

 

走在兩人身後的牧薰心情明顯低落,不耐煩地開始抱怨,「煩死了,怎麼還沒到啊,也太遠了吧。」

 

「我看看哦,再500公尺唷!」濝亞回答。

 

「牧,別氣了嘛,看這邊!」鏡藍柔聲安慰,同時在對方瞥向他時按下了無數快門。

 

「鏡怎麼也這麼興奮…」

 

「以前只有在書上看過嘛,我還是第一次泡溫泉呢,濝亞,羅維,回頭看我!」喀擦!喀擦,拍照聲似乎提升了愉快的旅遊氛圍。

 

鏡藍的廚藝爛到爆表,但卻很會拍照攝影。
也許不能說很擅長,但能說很愛。每回有活動,他總會帶著照相機,拍照的鏡藍會變的反常的纏人,大夥總是嫌拍照麻煩,但事後卻又總會搶著照片回味。

 

走在末端的殘燁聽見身旁的人突然沒了動靜,轉身一瞧,發現對方停住腳步。

 

「喂,初…」

 

時間彷彿就這樣停止了,畫面定格在他的視線裡。

 

初雲的脖頸略微上傾,蔚藍的眼睛看著山林的方向,眼神失了焦距,空靈寧靜,好似正注視著遠方一望無際的某個地方。他金色的髮絲在微光下反射著柔和的光,表情沒了平時的傻氣,反而透著些許沉著,好像在專注地聆聽著什麼。

 

殘燁忽然覺得這樣的初雲很陌生。

 

在他的印象裡,初雲總是團體裡最吵鬧的那一個。一天到晚喋喋不休到處嚷嚷,臉上老是掛著傻氣的燦笑,雖然他也會生氣,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笑著的。彷彿朝陽一般真誠燦爛地令人不敢直視。

 

「初雲?怎麼了?」

 

「啊。」

初雲掩飾般地露出燦爛的笑容,「剛剛,不小心走神了,嘿嘿。」

 

「快跟上啊,再走神就不等你了。」

 

殘燁再次覺得,不管多麼熟悉,都不可能完全了解一個人。
即使對方是看似最單純無害的初雲也一樣。

 

 

 

「這…真是氣派。」

日式渡假山莊,木質的建築,雕飾宏偉,典雅的酒紅色燈龍更增添了異國風情,山莊門口站著兩排身穿冬季日式和服的服務生,鞠躬歡迎。

 

正面走來六名接待者,手持紙傘,接過他們的隨身行李後,為每人撐傘。

不愧是高檔的日式飯店,每個服務者訓練有素,舉止優雅輕柔,連身為旅客的他們都不自覺地莊嚴了起來。

 

 

門口後接連著華麗的人造庭園。
清澈的池塘中錦魚悠游,修剪乾淨的松柏植物,曲水流觴情懷的小溪上築著木橋,再經過一片禪意十足的枯山水,才終於到達飯店的主殿。

 

 

「小心階梯。」
侍者收起紙傘,帶著他們前往房間。

 

「兩間房的話,就濝亞和羅維一間房吧,我們四個一間。」鏡藍笑笑。

 

「嗯好,」濝亞將房卡交給鏡藍,「那待會就自由行動,六點的時候大廳集合一起吃晚餐吧!」

 

 

打開和室的紙門後是一張單人彈簧床和折好的三張榻榻米,更裡面則是築高的觀景台,木質的地板上放著ㄧ張小茶几,鋪著兩塊刺繡的小墊子,桌子旁開著圓形的窗,木質的窗框雕紋鑲著金邊,雅致至極。

 

「哦哦哦!!!彈簧床!!!我要睡那個!!!」
初雲歡呼著,就要往床上跳,卻被殘燁踹了一腳。

 

「為什麼是你睡啊,以年紀來說,應該讓鏡哥或牧哥睡吧。」

 

「我沒意見~」牧薰完全不想介入他們的爭吵,擺了擺手。

 

「诶,我也是沒什麼意見呢,」鏡藍微笑,「來日式的飯店體驗榻榻米也很不錯呀!」

 

 

兩只小鬼完全沒聽進去。
「你看~他們都沒意見,所以我要睡…」初雲傾身要撲上床,又被殘燁拽住衣服,「等等,論年紀的話,應該也是我睡彈簧床。」

 

「少來!我們兩個都19歲欸!!」

 

殘燁挑眉,「身為11月天蠍座的我當然比身為12月射手座的你還要來的年長。」

 

「一個月而已也要計較!!?」初雲抓住殘燁箝制他的手,一邊掙扎,「不要抓著我…我要躺一下啦!」

 

「你還沒洗澡欸!髒死了!!」

 

「你真煩欸小燁~~!!可惡~我一定不會讓給你的,我的彈簧床!!!」初雲乘勢想用頭頂撞殘燁的下巴,卻被對方閃過,但也因此掙脫了對方抓住衣領的手。
「今天晚上我們就來一決勝負!」

 

「哼,」殘燁露出挑釁的笑容,「你覺得你能贏我?」

 

「今天一定能贏!賭上彈簧床!就讓鏡哥當裁判!」

 

「就這麼辦吧~可別中途逃走哦。」

 

「洗完溫泉又比武的話,不就又流汗了嗎…?」

 

兩只小鬼完全不理會鏡藍的疑問,在一旁打打鬧鬧。

 

 

「唉~你們兩個~很吵欸,」牧薰抱怨,「要去洗溫泉了,快點準備,羅維等會就來了。」

 

只見鏡藍和牧薰已換上輕便衣服,手中抱著放毛巾的木桶和浴衣,準備就緒地開始喝茶聊天。

「也太迅速?!」

 

一聽到羅維要來,兩人趕緊加快動作,一邊翻行李一邊吵嘴。

「阿哈哈,青春真好呢,感情好又有活力。」鏡藍泰然自若,無視吵鬧,啜了一口茶。

 

「安靜又感情好的才好。」牧薰咕噥。

 

 

 

 

這棟日式山莊豪華的令人驚嘆。

 

光是女湯就有十種溫泉池供人享受,花草池、藥草池、泥浴或是岩浴等SPA一直都是女性的天堂。

 

濝亞左右環視了整間女湯,最後選了一個人少的位置。

 

溫泉獨特的氣味隨著傍晚的微風陣陣吹拂,微冷的空氣中和著飽郁的香。

 

定睛抬頭一看,夕陽正乘著浮雲西斜,火紅絢麗的彩霞將天空渲染成一片金閃紅彤。

如此燦爛華麗的景緻,看在濝亞眼裡,那火燒的殘陽卻如血,光芒四射,刺人眼膜如夢似幻,恰似她的命運。

 

 

22歲的濝亞,是第一次泡裸湯。

 

肌膚裸露讓她渾身不自在。
就算是平常以歌手的身分穿著顯露身材的洋裝,深色絲襪與高跟長靴一直都是她的必備衣著,腿部完全包裹才能安心出門。

 

氤氳的蒸氣與水波下,若隱若現的是那白皙修長的雙腿。

 

在那細緻的肌膚上,有一道突兀的傷疤,紅褐色,從小腿內側延伸至大腿內側,細長鮮明,像兩隻血盆大口的毒蛇般毫不留情地啃食著她的血肉。

 

這道傷疤乘載著她無法泯滅的記憶,永遠,永遠烙印在她的靈魂裡。

 

 

她不曾和任何人提起。
那醜陋的,噁心的真面目。

記得那是遇到羅維之前,曾經嘗試逃跑而留下的疤痕。

 

逃跑後被抓回去,卻沒死。只是雙手雙腳被騰空綑綁在堅硬的柱子上。暖爐裡的火搖曳著邪惡的橘紅焰影,處刑的那人邪笑著,舉著利刃在火焰上端兩晃,使它更加鋒利。

 

「妳最好別亂動喔,我會盡量小心不傷到妳的神經和韌筋,要是試圖逃跑,可能會雙腿殘廢喔。」

那把刀,切割在她的韌筋邊緣,細細長長,從小腿一路延伸到大腿。

 

恐懼混雜著淚水於眼眶中打轉,她想大哭大叫,膠帶堵住了她的聲音,時間被拉得很常很長,害怕及肉體上的痛苦雙重折磨,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發抖,但是不會有人來救她。不會有人。

 

她曾經想死,卻連死都做不到。

 

那是即使是和羅維做愛的時候也無法說出口的痛楚。

 

 

她想起羅維總是喜歡親吻她的傷疤,從腳踝,蜻蜓點水般的吻,輕柔綿密地,一個一個落在她的肌膚上,結成疤痕的皮膚更加敏感,麻癢的令人沉淪。

 

這種時候她總是想哭,羅維給的吻就像在洗滌她夢魘般的過去,快樂的同時痛苦也揮之不去。

她覺得羅維早就知道那道傷疤的意義,但他們都心照不宣,畢竟不刻意過問他人的過去一直都是DEMON成員之間的默契。

 

 

 

「咦鏡藍醬?怎麼一個人在這裡?」
當濝亞著妥浴衣,順手將淡金色的長髮一併盤起來,神輕氣爽地走出女湯時,看到的是同樣換上浴衣坐在長廊木椅上獨自吹風的鏡藍。

 

「哈哈,」對方有些不自然地微笑了,「剛才有些泡暈了,所以先出來冷靜一下,其他人都還在泡。」

 

「給。」濝亞像櫃檯點了兩杯飲品,遞到鏡藍面前。

 

「謝謝。」杯子一湊到嘴邊,鏡藍便停了動作,「這…怎麼是清酒加檸檬汁?」

 

「啊錯了,這是我的,這杯奇異果汁才是你的。」濝亞俏皮地吐了吐舌頭。

 

「可別喝多囉,羅維發飆很恐怖的呢。」

 

「鏡醬才是,可別告訴牧醬這裡有酒可以喝,會一發不可收拾唷!」

 

兩人相視而笑。

「是說,你的身體怎麼那麼差?記得以前在總部訓練的時候,鏡醬也常常昏倒吧?」濝亞捧著酒小酌,問。

 

「嗯…」鏡藍盯著杯中的飲料,思考了幾秒,輕柔向她一笑。「我想應該是天生的吧,從小體力就不太行。」

 

「是嘛…對了,都沒有問過鏡醬呢,入組織的時候不是都會問的嘛?加入的動機什麼的?」

 

「動機嗎?」鏡藍沉思,好像在考慮什麼,最後終於抬起臉,還是掛著一樣的笑容,輕柔,和藹。

 

「其實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由,只是親人們都去世了,我孤單一人,想說加入組織也許比較不會寂寞,就加入了呢。」他輕描淡寫地帶過了。

 

 

濝亞總覺得他們六個人當中,最令人摸不清的就是鏡藍。

 

鏡藍加入組織的時間最晚,相處的時間本來就比其他人要少,還待在總部的時候,他幾乎都和牧薰搭檔,很少和其他人近距離接觸。

 

 

即使如此,當時鏡藍的名聲依然非常好,脾氣溫和好相處,交友十分廣闊,總是和他人保持著不生疏、不淺近卻舒服的距離。

 

至花都分部後依然如此,臉上的表情永遠是那柔和的笑容,除了笑,好像沒有其他情緒。似是溫和,但也能說是將自身的情緒隱藏至深,不願透露波瀾起伏,不願顯露弱點。

 

也許鏡藍的城府極深,和濝亞自己是不相上下的。

 

 

 

 

「啊哩?初醬去哪裡了?」
晚餐過後,濝亞和羅維到他們房間喝茶談天,卻不見初雲的蹤影。

 

「他說想去散步,現在時間還早,就放他一個人去了。」鏡藍解釋。

 

 

事實上-----
「小燁~要不要一起去看星星!」

 

「星星有什麼好看?不過是白色圓點。」

 

「…小燁,你一點浪漫的細胞都沒有長。」

 

「你的腦袋除了浪漫細胞,連大腦也沒有長。」

…於是初雲一個人氣憤地跑出去了。

 

 

 

「嗚哇…真的…很漂亮呢。」初雲讚嘆。

 

夜晚的深山裡寂靜如沉海。

 

銀白的月亮從樹林邊上升探頭,放出冷冷的光輝,使黑幕中的樹林流露一抹詭譎的氣息。
萬點繁星如同撒在天幕上的顆顆夜明珠,閃爍着燦燦銀輝。

 

擁有閒情逸致認真地欣賞夜景已經不曉得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,真美,他想。

 

 

室外少了暖爐,微冷的空氣使身穿單薄浴衣的初雲打了個哆嗦,他不自覺地縮緊了身子,但眼前美麗的景象令他著迷。

 

他一步一步往前走,眼裡盡是那片星空,一步一步,情不自禁地越走越快。
漂亮的,璀璨的,黑幕中的星星。

 

有什麼畫面在腦海中一閃而過。

------「雲,看吧,我沒騙你,很漂亮吧!」

------「真的!!這裡也太漂亮了吧!!!謝謝你帶我來看夜景,辛!!!」

 

 

初雲一瞬間瞪大眼睛。
------辛。

 

 

一不留神,初雲穿著過大的木屐踩到了自己的浴衣,一個踉蹌,腳一滑,從蜿蜒的小路上滾下了兩旁的山坡。

 

他在那剎用雙臂護住了頭部,山坡坡度太過陡峭,初雲想藉力使身子停住,無奈力道不足,只能在劇烈翻滾與疼痛中掙扎,使傷害降至最低。

最後是背部撞到了樹幹,才停下了折磨。

 

「好…痛。」
他揉著背,緩緩撐起身子,全身上下都在發疼。

沒有浴衣包裹的肌膚被石子磕碰地遍體鱗傷,無數深淺的割傷,刮傷使受傷的地方如同萬根針扎又如鞭打,燥熱如火燒得疼痛讓初雲冷汗涔涔。

 

「總之,先聯絡羅哥…吧?」
初雲的手在浴衣暗袋中摸一陣,越摸越心慌…

 

…不會吧…難道通訊器從暗袋中掉出去了?

 

他吞了吞口水,先深呼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,然後抬頭努力鎮定地觀察周圍。

完蛋了…初雲眨了眨眼,想要藉由月光看清路線,但更不幸的事實是,他從小就有夜盲症,黑幕之中的山林使他幾乎眼盲,視線裡只有無止境的漆黑。

 

什麼也看不見的他手扶著潮濕的樹幹,想要慢慢站起身,一瞬間地劇烈痛楚卻幾乎讓他昏迷,他悶哼一聲,又跌坐在地。

 

他將略微顫抖的手伸向傳來陣陣抽痛的小腿,冰冷濕滑,血腥的氣味如同鐵鏽,初雲心下一驚。
沒想到流血了,完全喪失視覺得他只能用觸覺代替,大概是跌落的過程中被尖銳的樹枝割出了深深的一道口子,泥土砂石滲進血液皮肉之中簡直似在傷口上撒鹽,疼得要發狂。

 

「要先…趕快止血才行…」聲音沙啞,凜風吹得頭疼,令他口乾舌燥。
初雲將浴衣的袖子撕下,這個動作讓他發覺自己的力氣正在流失,夜間越發的寒冷使他微微打顫。

 

 

「孩子。」
一個聲音,使他停下了動作。

 

「孩子,看著你遠方不遠處。」

 

「那裡,有一株正在發光的草。」

 

「它的果實,是的,就是那個發著藍光的果實,」

 

「它的汁液可以迅速止血,也能稍微,減輕一點痛。」

 

在一片烏黑之中,有個圓形的光芒鮮明地在初雲眼中閃爍。
他幾乎是想都沒想,一把摘下果實,就往傷口上塗抹。
清涼的液體與香氣將燥熱與疼痛稍稍減緩,初雲這才用浴衣的布料包扎傷口。

 

「孩子。」

那聲音又在腦中響起。

 

「我們願意為你指路。」

 

「跟著地上發光的花朵,就能回到你住的地方。」

 

「快回去吧,你的同伴,都在等你。」

初雲抬起眼,一點一點淡黃色的微光逐一亮起,光點延成一條線,通向遠方。

 

他沉默不語,只能咬緊牙關撐著樹幹站起身,木屐在方才滾落山谷的慌亂中也不翼而飛,赤腳踏在枯木石堆上很疼,但能找到回去的路已經是萬幸了。

雖然止住血,但右腳只要稍微使力便傳來火辣辣的痛,他只能拖著身子一拐一拐地,扶著樹幹龜速前進。

他覺得自己就快昏厥而失去意識,全身無力就要癱倒,僅能依靠最後的意志力繼續行動。

半夜的氣溫急速驟降,深山的風是刺骨的寒,初雲搖搖晃晃,疼痛和寒冷使他發抖得厲害,步步艱難。

 

 

他忽然覺得這個場景似曾相識。

----「雲!加油,沒事的,一切都會沒事的,我保證。」

 

「沒事的。」
他對自己說,一咬牙,哽咽全吞回了肚裡。

 

不知道走了多久,他終於看見飯店朦朧的燈火。

 

 

遠方的燈光讓他的視覺稍微恢復。
抓著樹枝,他轉過身,面向那片樹林。

 

「踏出這裡,就訣別。」沙啞的聲音頓了頓,「還有…」
他張口像是想說什麼,卻欲言又止,最後只是闔上唇,輕輕點了頭,便轉身離開。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「初醬!!!!」
剛打開房門濝亞便衝到他面前死抓著他,哭天喊地的轟出連環問句。

 

「你怎麼了?!」

「散步而已怎麼十二點才回來!?失蹤五個小時我們都急死了!」

「怎麼受那麼多傷?!」

「有人攻擊你嗎?!」

「是誰攻擊你,快告訴我我去殺掉他們!!」

 

 

「…濝姐…好痛啊…」
濝亞立刻放開緊抓著他的手…雖然初雲覺得剛才她是故意讓他痛的。

 

「初雲…」羅維的臉上冒著黑線和青筋連同惡寒的重低氣壓,朝著初雲快步走來。

 

初雲嚇的緊閉雙眼,嘴裡忙說出對不起,音量卻細如蚊蠅。
…死定了!這次完蛋了!!

 

他已經做好再死一次的打算,但羅維只是架起他的身子,另一隻手拍拍他的肩。「你把重量都放到我身上,我把你移到床上,幫你包紮。」

 

他扶著初雲躺下,初雲看著他,本想說聲謝謝,卻被羅維制止了。
「閉上你的嘴。臉蒼白的跟死人一樣,什麼都不必解釋,不必道歉不必道謝,我不會因為這樣就放過你,該算的帳照算。」

 

他接過濝亞遞過來的醫藥箱,然後動手拆了初雲原本包紮的布條。

看到初雲腳上的傷口,羅維皺了眉,命令,「濝亞,幫我拿條乾淨的布條過來。」他的聲音比平常要低沉,表情有些微怒。

 

 

初雲本還在思考為何不用醫藥箱裡的紗布包紮而用布條,濝亞卻直接把布條放到初雲手中。

 

「?」

 

「塞進嘴裡。」羅維簡單扼要地下令。

 

「诶…?」

見初雲躊躇,羅維幾乎怒火燃燒,但依然維持著平穩的聲線,一字一句地說,「你的傷口很嚴重。」

「現在傷口裡面充滿了石礫和細砂,如果處理不好,就會造成細菌感染。嚴重的話就要截肢,懂嗎?」

「我現在要把你傷口裡的石粒挑出來,然後再大量消毒。」

「沒有麻醉劑的情況下,待會的疼痛有可能會讓你咬舌自盡,塞布條,現在。」

 

 

初雲照做了。

 

濝亞坐在他身邊,投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。
「初醬,把眼睛閉上比較好唷。」

 

眼睫還未闔上,初雲滾在喉頭的呻吟一併爆發。

持續的抽搐與劇痛讓他有筋骨分離的錯覺,如同刀割的痛讓他不自覺的痙攣抖動,他想壓抑,卻控制不了,轟雷般撕裂了腦袋席捲了所有的意識,耳邊嗡嗡作響。疼痛使視線的邊緣開始扭曲變形,失去了色彩。

 

傷口如同被野獸的利爪肆意蹂躪,初雲指節緊緊抓緊床單,用力到泛白。他想要大聲喊叫,礙於布料只能溢出喑啞的嘶吼。

 

除了痛,什麼感覺都沒有。

 

 

等他恢復意識時,羅維已經收好醫藥箱,坐在床緣觀察他的情況。

口中的布條已取出,髮絲被冷汗浸溽,貼在額上,筋骨太過僵硬而有些痠疼。

 

「沒事了喲,初雲醬。」
原本抓著床單的手不知何時被濝亞握著,對方的手被他抓出了紅痕,卻只是一臉不以為意,帶著堅定笑著。

 

暖意至心底流過。

 

「初雲,」鏡藍給他一杯水。「十點的時候,羅維讓我和牧薰、殘燁出去找你了。」他完全不帶責備地給他一個溫柔的微笑,「我們找了一個多小時,原本預計如果過十二點還是沒消息,我們就動用DEMON的直升機增加人力來救援,因此我和牧薰就先折返了。」

 

「但是,殘燁他出去找了你三次。」

他笑笑,把一個東西放到他手心上。

 

 

低頭一看,是他遺落的通訊器,上面還沾著擦不掉的泥汙。

「殘燁找到的,他很生氣哦。」

 

 

初雲自己知道。
殘燁那傢伙平常毒舌沒良心又愛惡作劇,實際上心細又愛操心,偏偏他的夥伴是一個明明患有夜盲症還夜中散步的白癡。

 

初雲本想等殘燁沖完澡出來之後再好好地道歉求情,但受重傷的他實在疲憊不堪,頭一歪便進入夢鄉,沉沉睡去。

 

 

 

 

隔日,初雲是被一陣騷動與喧譁吵醒的。

 

只見牧薰瘋狂地敲打著鍵盤,羅維則站在一旁皺眉看著。

初雲剛睡醒有些搞不清狀況,只能向鏡藍投以疑惑的表情,對方便面色古怪地告訴他實情。

 

 

 

 


他幾乎是立刻睡意全消,驚訝地彈坐起身。

 

 

 

「什…什麼!?濝姐被綁架了!!?」

 

第三章。END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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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家好我是Fran!

這是寫得頗順手的第三章!

 

濝亞和羅維的關係終於明白地寫出來啦~!

這章是以濝亞為主線,於是,幾個疑問就跑出來了!

濝亞以前到底遭遇過什麼事呢? 羅維又是為什麼和她相遇呢? 濝亞的疤的來歷是什麼? 

還有,"辛"到底是誰? 初雲聽到的聲音究竟是?

最重要的是...濝亞被綁架了!!!怎麼辦!!!!?????

 

總之,這是第三章上篇! 那就代表著...有第三章下篇啦啦啦啦啦!!!

不過大家就等到下禮拜吧哈哈哈。

 

另外,在此處附上自己畫的情侶檔閃圖嘿嘿!

roki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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